9月开学季，郑州软件运用中等专业学校（以下简称“软件中专”）勉强开了学。学校法定代表人张红雨见告南方周末，学校原操持于8月15日迎来新生，但在此前两天，学校溘然遭遇强拆。
张红雨回顾，2024年8月13日5时30分旁边，他赶到学校时，正好看到几台钩机正将一栋男生宿舍楼外墙捣塌，宿舍楼共五层，可容纳六七百学生居住。根据他供应的照片，该栋楼第一二层的一侧外墙险些被拆完，学生的高下床、被褥、脸盆等暴露在废墟之中。
虽然进校强拆的人都戴着口罩，但张红雨推测他们来自一墙之隔的郑州金龙水泥株式会社（以下简称“金龙水泥厂”）。2020年5月，双方签订房屋租赁条约，金龙水泥厂家属区被改造为软件中专校区，租期到2030年。
张红雨称，金水源派出所民警见告他，“（强拆）已经刑事拘留1人，行政拘留3人，说基本上都是他们的人（指金龙水泥厂）”。他称派出所并未出具任何文书。8月14日，金水源派出所谢绝南方周末采访。
浙江省民办教诲协会科研和法律事务部部长田光成见告南方周末，在海内，租赁地皮、房屋或其他资产进行办学的模式被称为租赁办学，因其前期投入本钱不高，此模式较为普遍，且多发生在民办学校，“暴力强拆的这种情形比较少见，我没碰着过”。
资金不敷先租地
2024年是张红雨在此租赁办学的第四年。他回顾，2020年，自己决定独立办学。此前，在与公办学校互助办学期间，自己所在的软件中专并无品牌上风，同时，由于此前学校在市区，面积较小，能够容纳的学生数量也有限。基于这些考虑，张红雨萌生了创办新校区的想法。
张红雨经由找寻、比拟，终极选择了位于郑州市二七区金水源街道张李垌村落的金龙水泥厂作为新校址。他租下的是水泥厂的家属区，占地面积六十多亩。
当时，水泥厂已停产十余年，数栋楼房闲置已久。据天眼查数据，金龙水泥厂成立于1997年，法定代表人杜伟华。另据裁判文书网公开信息，金龙水泥厂1997年投入利用时建有三条生产线，于2009年12月停产。
让张红雨下定决心租赁的缘故原由是水泥厂方承诺此处5年内不会拆迁。据张供应的“房屋租赁条约书”：“自交付之日起，5 年内，除政府方案征收等甲方（指金龙水泥厂）不可掌握成分以及乙方（指软件中专）违约之外，甲方不能擅自终止条约或迫使乙方改换租赁场所。”
根据上述租赁条约，2020年5月10日，张红雨以法人代表身份与金龙水泥厂签订了10年租约，租赁用场为办学。第二年，他又向金龙水泥厂租下其他建筑用作学生餐厅，两份条约共计租金为每年280万元。
此后，张红雨进行装修、改建，并购置办学所需物品，现如今已成为一所可容纳两千多逻辑学生的学校，“这几年，我把我的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
张红雨阐明，之以是选择租赁办学，紧张缘故原由是没有足够资金置地建校。据他先容，郑州不少民办学校亦是租赁办学，他原来操持在金龙水泥厂办学10年，“学生多了，资金上也比较雄厚了，再征地建校，征个300亩地，就可以升高职高专了”。
学校全景。遭遇强拆的是右上角赤色建筑。图片来自学校宣扬片航拍截图
强拆之前，已有积怨
然而，自租赁办学以来，双方却抵牾频发，积怨已深。
2024年8月18日，学校被强拆5天后，软件中专发布“关于软件中专与金龙水泥厂轇轕的情形解释”，个中提到，2022年双方第三次达成租赁协议，金龙水泥厂将一个闲置仓库和一块空地租给学校，后者操持改造为实训楼和操场。据张红雨供应的一份“园地租赁条约”显示，金龙水泥厂将一块包括空地、仓库、大棚等在内的地块租给软件中专，面积22.7亩，年租金为53万元，租赁期限到2030年。
在学校改造即将落成时，却收到了金龙水泥厂的关照，“奉告我校城市方案须要培植热力站，责令我校立即合营该项目的拆除”。
南方周末多次拨通杜伟华电话，对方均谢绝受访。张李垌村落村落支书李小军见告南方周末，金龙水泥厂内确实有热力干系公司入驻。
张红雨表示，2023年，实训楼和操场被拆除，其余前期投入也没有得到任何形式的赔偿。张红雨称，自2023年金龙水泥厂哀求学校迁居后，学校就找了评估公司，校内建筑物、装修、传授教化办公用品等终极评估金额为六千多万元，但张红雨谢绝供应该评估报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24年5月23日，金龙水泥厂向郑州市民政局官网“局长信箱”反响软件中专“存在经营场所教诲食品安全消防安全环保等问题”，称该校未按时支付租金，按照条约约定，金龙水泥厂已于2023年7月21日发函奉告学校双方条约关系已解除，并责令学校六日内搬离。
根据两份已生效的房屋租赁条约，学校租金按半年支付，房租先交后用，需提前15日支付租金，超过15日，则视为乙方违约，甲方有权终止条约，并哀求乙方支付 6个月的租金作为违约金，并承担所有因此造成的丢失。
对此说法，软件中专常务副校长朱志东在郑州市社会组织做事中央司法职员调查时称，2023年7月1日之后，学校没有再向金龙水泥厂支付租金，这是由于金龙水泥厂“为了园区升级改造，单方面与郑州软件运用中等专业学校解除条约，哀求该校搬离园区，由于在此期间学校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用于园地的根本举动步伐培植和装修绿化，双方关于条约的解除不能达成同等”。
同时，双方都相互责怪对方有滋扰行为。张红雨称，2023年8月，金龙水泥厂对软件中专停水停电。金龙水泥厂在“局长信箱”中则提道，“学校教唆其在校学生（未成年人）对我司返回宿舍途中的两名员工履行暴力”。
是否政府拆迁
这次拆校，双方轇轕产生的紧张辩论点，是租赁地块是否属于“政府拆迁”。
根据租赁条约约定：“五年内如遇政府拆迁，甲乙双方互不赔偿，但甲方应帮忙乙方向政府争取装修用度和迁居用度等补偿，如不履行此项责任甲方需承担乙方经济丢失”。在该起轇轕中，学校是否得到赔偿的条件为该拆迁是否属于政府行为，金龙水泥厂在上述反响材料中提到是“政府拆迁”，而校方称是“园区升级改造”。
南方周末多方采访创造，当地确有地块被政府征收。根据郑州市自然资源和方案局二七分局官网，确有多份张李垌村落的地皮征收公告，但是否包括前述学校租赁地块，却说法不一。
在张李垌村落，对付金龙水泥厂是否属于政府拆迁范围，村落支书李小军称：“在我们村落集体，一个水泥搅拌站、一个（汽车）检测中央由我们拆除，人家（指金龙水泥厂）那是企业自主拆除。”该汽车检测中央全称为郑州风驰机动车检测有限公司，公司一名员工见告南方周末，2024年三四月份就听说其所在的检测中央要拆，四五月份的时候就开始动工，拆了一点。
9月7日，朱志东见告南方周末，水泥搅拌站和汽车检测中央已经全部拆除，成为平地。
上方绿框内为金龙水泥厂，左下为学校租赁地块，右下为搅拌站和汽车检测中央所在位置。图片右边是南四环，下方是湖滨路。截图来自天地图
在金水源街道办，一位事情职员见告南方周末：“全体这一片都拆迁，（金龙水泥厂和软件中专）都在这个拆迁范围内。”但是否属于政府拆迁，对方称并不清楚。
在郑州市，南方周末随后致电咨询郑州市自然资源和方案局二七分局。该局干系事情职员称，紧贴着湖滨路以北、南四环以西，有一处约150亩的地皮在2024年一季度开始走征收程序，但无法确认该地块是否包含金龙水泥厂。根据舆图，离湖滨路以北、南四环以西最近的地块有一家搅拌站和一家汽车检测中央，面积约百亩。此外，包括学校在内、面积约400亩的金龙水泥厂与这两处紧邻。
截至发稿，南方周末多次联系郑州市教诲局，对方婉拒采访。
张红雨称，尚无政府干系部门联系学校，“政府从来没有叫我们走，都是水泥厂叫我们走”。8月20日，南方周末向金龙水泥厂法定代表人杜伟华求证该厂是否为政府拆迁项目，截至发稿，未获回答。朱志东称，金龙水泥厂就学校拖欠房租，哀求解除合同等起诉学校，目前已开庭四次。学校也就对方条约违规等问题进行反诉。
租赁办学风险较大
对付金龙水泥厂提出让学校迁居的哀求，张红雨称已将全部资金投入学校，没有能力迁居。他提出，由金龙水泥厂另租园地并装修完毕，自己才乐意搬。
对付这一哀求，浙江省民办教诲协会科研和法律事务部部长田光成认为不太合理，但也以为，软件中专校园培植确实投入了资金，且在条约规定五年内就被哀求搬离，“确实要给赔偿或者补偿”。
田光成认为，租赁办学的投入本钱比买地建房办学本钱要低，且在政策许可范围之内，但风险较高，不愿定成分也较大。“这就像租房和买房一样，如果你没踩坑，只能说运气比较好，碰着了好房东或者好房源；如果你踩了坑，实际上这是比较普遍的事情。”
据裁判文书网，2012年，河南省宜阳县人仁学校与中国长城铝业公司宜阳矿厂因房屋租赁条约轇轕而对簿公堂。前者为民办学校，因后者未按条约履行房屋修缮责任而拒缴房租。据终审判决，学校应支付房租，矿厂也须履行修缮房屋责任。
2015年，浙江省温岭市一所民办小学也与业主发生租房轇轕，起因是司法部门创造相邻企业存在安全问题，学校须要迁居。法院终极讯断支持学校解除条约并退还担保金及水电押金。
因此，田光成建议，在租赁办学时，承租人要对可能涌现的风险进行预估。同时，要在法律法规的框架下，签订好租赁办学协议，即将多种成分考虑在内，比如租赁期限、中途退租、政府征地、中途涨租等问题都要约定清楚，最好请专业法律人士起草协议。田光成称，在他见过的租赁办学协议中，大部分协议约定都不清楚。
朱志东称，开学后，高二、高三的学生正常开学，被强拆的宿舍楼已无法住人，因此学生被安置在校内另两栋宿舍楼居住。在此之前，即8月25日，高一新生报到入学，该批新生被安置在另一校区。他透露，因强拆事宜影响，学生流失落严重。
南方周末 陈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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