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层事情了半辈子，2024年3月，山东省日照市岚山区碑廓镇便民做事中央副主任徐东云，以市人大代表的身份提交了一个建议：希望调度党政机关、奇迹单位的高下班韶光。
建议中，徐东云写道，当前机关、奇迹单位的高下班韶光设置不合理，上午12点放工后，要到下午两点或两点半才能连续上班，如果是上午没办完的业务，也只能等到两个多小时后连续，“给路远的群众带来不便”。徐东云希望，午休韶光能够压缩一些。
不但徐东云，南方周末不完备检索创造，有同样想法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乃至普通人，还有很多。
早在14年前，浙江省台州市代管的一个县级市里，就曾有市人大常委会办公室副主任提交过干系的建议。日照市内，2017年以来还有其余两名政协委员提过同样的建议。而在中国政府网上，类似的网友留言至少有五条公开可查。
而建议提交五个多月后，徐东云向南方周末坦言，她目前还没有接到任何单位给出的答复。
对付事情时长调度和高下班韶光安排，中国公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马亮阐明，各地拥有自主权，而非依照国家统一规定，当地紧张领导的不雅观念、认识是最关键的成分。
午休韶光过长
在约5万人居住的碑廓镇，缩短机关单位午休韶光曾是一项被落实过的政策。
徐东云记得，那是约两年前，紧随其他乡镇调度后，碑廓镇也将机关单位下午上班韶光提前了半小时，但不知道由于什么缘故原由，很快又调了回去。
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午休韶光内，事情职员在干什么？徐东云先容，在她事情的做事中央，午休韶光内，事情职员们常日只是去食堂用饭，“实在没必要那么永劫光”。
除了中午的韶光被白白摧残浪费蹂躏，徐东云提到，下午上班韶光晚还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放工韶光一起延后。“在州里里头，老百姓5点之后没有办事的，办公的在那儿吹着空调，用电用水多摧残浪费蹂躏，再者等事情职员放工天都黑了，开车路上还不屈安。”徐东云说。
高下班韶光的相互影响源于1995年3月修正颁布的《国务院关于职工事情韶光的规定》，以及同年原人事部依此制订的国家机关、奇迹单位的履行办法。两份文件均规定，“职工逐日事情8小时，每周事情40小时”。
不过，南方周末检索创造，只管有每天事情八小时的硬性规定，但各地机关单位职员在岗韶光常日远超8小时。
以2024年上半年公布的作息韶光为例，湖南、福建等多地市政府办公室均写明，7月至9月实行夏令时，机关办公韶光为上午8点至12点，下午3点至6点；10月起上午办公韶光不变，下午调度为2:20至5:30。同期，浙江省、市级机关单位办公韶光普遍确定为上午8:30至12点，下午2：30至6点。虽然实际办公韶光同为7小时，但机关事情职员一天内在单位事情的韶光达到了9.5小时或10小时。
2014年，时任湖南省郴州市政协副主席潘志坤曾反响，“朝八晚六（午间安歇三小时）”的作息制度将高下午两个韶光段永劫光分割，造本钱来可以连续进行的事情、会议、活动被分割，还给基层特殊是外地进城办事的人带来了很多不便，“一些上午没办完的事要辛劳等待几小时后才能办理”，同一韶光不能回家安歇的事情职员又由于没有安歇场所，只能以谈天来消磨韶光。
2011年，湖南省株洲市政府研究室还曾就市内实行“朝九晚五”作息制度进行专题调研。他们在拜访25个行政奇迹单位、8家企业、 4所学校、50多个个体经营场所共两千余人后，得出的结论是，附和“朝九晚五”作息制度的占70.23%，个中公务员的附和率为93.64%。
而在更早之前，2010年3月，时任浙江省温岭市人大常委会办公室副主任高云才就提出，可以实施“早九晚五”的错时高下班制度，将午休韶光减少为1小时，不仅能提升事情效率、积极性，还能改变事情作风，节省基层单位和群众的办事韶光、用度。
高云才向南方周末回顾，他的建议提出后，温岭市立时在全市范围内进行了机关单位事情制改革，“这么多年过去，我当时提的（建议）还是有前瞻性的”。
缓解交通问题
回看过去近30年间，环绕机关单位作息制度展开的磋商并不算是一个新话题。
早在2002年，担当深圳市政协委员的钟志谦就曾向市政协第三届委员会第三次会议提出建议，建议用“朝九晚五”作息制，取代广州、深圳行政机关“8:00-17:30，中间午休2.5小时”的办公韶光安排。
钟志谦向南方周末阐明，机关午休2.5小时的制度产生于过去“经济水平低下、生活节奏缓慢的社会根本”，那时人们普遍须要有较长的午间歇息回家做饭用餐，但在当时的广州和深圳，随着城市规模、交通耗时、经济水平的发展，原来的办公韶光根本已然不复存在。向发达国家以及喷鼻香港的行政机构学习，采取“朝九晚五”，午休一小时的作息制度成为新的方向。
很快，钟志谦建议提出当年11月，深圳市政府决定，将政府机关单位的高下班韶光改为早9时至12时、下午2时至6时。对外作出的阐明中，与学校、企业错开高下班韶光，缓解高峰期交通压力是这项政策的突出功效。
用高下班制度改革影响交通，浙江温州是最先探路的地方。
2002年3月，温州市政府下发关照，称为了提高车辆、行人分流能力，市区将实施错时高下班制度，市、区机关奇迹单位上午上班韶光为春、冬季8时30分，夏、秋季8时；放工韶光为春、秋季5时30分，夏季6时，冬季5时，学校上学、放学韶光均较之提早半小时。
紧随温州之后，浙江杭州、江苏无锡等地市，及甘肃、河北、广东等省份也陆续对机关奇迹单位高下班韶光进行调度，上班韶光延后、午休韶光缩短成为普遍变革。
一度，这些局部的变革和调度被专家解读为“中国即将全面进行的第四次作息制度改革的试点和酝酿”。
但事实上，全面的改革并未发生，比如，与温州相距不远的温岭直到2020年才开始履行错时高下班制度。
高云才记得，提出建议那段韶光，他在温岭市人大卖力信访事情，来信访办的人除了反响办事大厅午休韶光长，还有很多提到学生放学高峰期和公务员高下班韶光重合，路上车辆没有办法通畅。改革作息制度成为一石二鸟的选择。
“那时候车还不多的，不像现在你去路上看，车太多了，根本没办法的。”在当时当地，针对交通堵塞的问题，高云才以为，自己提出的建议达到了让人“基本满意”的效果。
2021年2月18日，在江苏省南通市如皋市市民做事中央大厅业务窗口，人社局事情职员在受理干系业务。（视觉中国/图）
情由在变革
嫡黄花，南方周末把稳到，在近10年地方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提出的建议中，以错时高下班制度缓解交通拥堵的情由已经逐步消逝或淡化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便民、节能、增效的新方向。
2016年，厦门市4位人大代表联名提出实行“朝九晚五”作息制度的建议，提到不论是在发达国家，还是海内的北京、上海、广州等地区，实践都证明了这项制度能为行政单位窗口部门的事情职员带来充足的就寝、事情精力，以及接送小孩、与家人团圆、休闲磨炼等韶光，是一项更加高效、人性化的制度。
在日照市内，先于徐东云，2021年1月，该市政协委员赵甲坤也在建议中罗列了“朝九晚五”事情制的五大优点，称其不仅可以缓解市区交通拥堵，还能方便与省机关衔接、提高办事效率、增加业余韶光带动经济发展、推进节约型政府机关培植。
然而半年后，日照市机关事务做事中央在给他的答复中明确写道，目前的事情韶光制度与城市规模小、节奏平缓的情形相适应，“实施‘朝九晚五’事情制条件尚未完备成熟”。
高云才向南方周末阐明，一样平常来说，高下班韶光制订事务归属市政府下属的机关事务局管理，要想实现全国统一是一件很难统一的事情。“景象、生活习气都不一样，只能一个地方统一。”高云才说。
实践结果显示，如果要为统一的范围做界定，答案可能是一个地市，乃至更小的行政单位。
前述日照市的答复中还提到，当时在山东省内，地方政府机关奇迹单位作息韶光没有统一规定，根据各地政府自行制订，省内16个地市中，只有济南、青岛2市以及济宁市太白湖新区实施“朝九晚五”，淄博、枣庄、泰安、临沂4市实施8:30至17:00（午休1-1.5小时）事情制。与此同时，别的10市均实施8:30至17:30的事情制，午休韶光在1.5小时至2小韶光。
迟迟未对事情制进行改革的地方不但日照一地。
2022年，四川雅安市政府办公室也曾就“朝九晚五”事情制改革进行回应，给出的情由中阐明，现行作息韶光“是根据省级机关作息韶光安排并结合省内其他市（州）情形综合确定的”，在省级机关以及省内其他大多数市（州）作息情形不变的情形下，为了确保上情快速下达到位、下情及时上报到位，雅安市还不能进行作息韶光调度。
同样的情由，徐东云此前调研时也曾听到过，“有领导说一贯省里、上边都是这个韶光，（假如我们改了）上通下达不好处理，但实际上办公室不空岗，每天有值班的，下了班也有呀”。徐东云认为，调度的最紧张缘故原由还是为了方便办事。
如何提升做事
南方周末把稳到，除了调度高下班韶光这一种办法，2008年以来，上海、烟台、深圳、宜春等多地还陆续推出了“延时做事”“预约做事”等办法，不仅在节假日期间为做事工具供应预约办公做事，正常事情日内，事情职员也要办结所有在办业务后才能放工。时至今日，这些做法险些在全国各地成为常态。
“现在公务员军队里，一周‘5+2’办公是很正常的，去了单位便是上班，有什么事情必须要及时处理，但（十多年前）那个时候还没有这种统一的认识。”高云才见告南方周末，当时他提出这一方案，目的之一便是提升做事质量。
当下，同样是基于提升做事质量这一哀求，延时做事与“朝九晚五”事情制改革之间实在并不抵牾。
以自己事情的做事大厅为例，徐东云向南方周末阐明，一样平常来说只要有群众来，事情职员就不会放工，“但食堂12点开饭，错过点就没有饭了，也没有领导说谁专门管饭的”，对事情职员来说还是未便利。
马亮长期关注政府创新及绩效管理问题。在他看来，交通拥堵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党政机关韶光调度可能会带来猜想之外的影响，但并不虞味着只要调度了就会带来更好的结果。同样，在便民做事上，虽然有不少政务做事大厅供应延时做事，但实际来的人并不多，因此实践中大多已经改为预约制。
马亮表示，大家对党政机关事情韶光安排的批评，并非是指他们事情效率低下，更多是对党政机关有别于社会高下班韶光的安排的诟病或质疑。“党政机关有它的分外性，就在于它是公共部门，须要履行公共职责，也花的是公共财政资金，以是大家对公职职员的期待是更高的，公职职员的事情韶光至少不能少于其他部门的事情职员”。
不过，马亮同样提到，在环球人工智能技能以及线上办公盛行确当下，海内已经有十几个省份在鼓励和倡导事情制的进一步改革，例如四天半制，进一步缩减事情时长。
“现在一些地方（党政机关）加班加点，不是朝九晚五，而是‘5+2’，‘白加黑’，没日没夜地干，这也不是一件好事。实际上我们要看到，一方面，党政机关事情职员加班加点事情，可能正好反响的是效率低下。另一方面，这样一种事情模式会侵害他们的身心康健，影响事情的可持续性。同时事情韶光延长，还会带来机关运行本钱增加。”马亮说。
南方周末 蒋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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